视角停留在旋转过一百八十度的世界，高楼大厦扭曲成一滩滩绚丽的漩涡，模糊的视线中，苏玉瞥见了顶楼上急忙赶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无力的笑意。

啊，他还是爱我的……

在蚀骨疼痛袭来之前，无边的纯粹黑暗先一步将他笼罩。

……

尖锐的笛鸣声很快便响彻在街道上，缓缓流动的血泊旁围上了一圈圈围观的人群。

从胸腔处涌上的心跳声砰砰作响，压过了耳边的一切嘈杂，林昭星只能依靠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才能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势。

骨节分明的手指因过于用力的抓握而失了血色，林昭星怔怔地盯着自己抓空的右手，十五楼下殷红的地面映入双眸，模糊成一团的血肉刺得他的双眼隐隐作痛。

直到匆匆冲上顶楼的黎齐轩将他拉离天台边缘揽进怀里时，林昭星才恍然想起继续呼吸。

清列的空气溢满了干渴的肺部，初春的阳光闪耀着，却带来浑身的冰冷与颤抖，唯有他身旁的黎齐轩在源源不断地传来热量。

……

苏玉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恍惚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所谓的“重生”了。

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苏玉才克服了不断上涌的眩晕感。翻身下床，踩到地面时，脚底传来的仍是轻飘飘的虚无感。

苏玉扶着额头，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轻微的动响并没有引来沙发上沉思的男人的注意。

“昭星……”苏玉的轻声呼喊没能让林昭星瞟向这里，哪怕一眼。

两室一厅的出租屋面积不算大，苏玉确信林昭星肯定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以为是林昭星在生自己的气，苏玉有些歉意地服软，“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跳下去的。”

见平时屡试不爽的招数这次居然没有奏效，苏玉走向沙发，向来娇纵的脾气隐隐有了冒头的趋势，他眉头一横，语气变得有些强硬，“难道你就没有错吗？为什么要提分手？”

当苏玉站定在林昭星面前时，才发觉不对劲——林昭星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反应，而林昭星从来没有如此忽视过他。

有些踌躇的左手伸出去触碰林昭星，却径直穿过对方的身体，反常的空落感让苏玉一瞬睁大了双眸。

就像与现实重合了一般。异常的状况和令人惊疑不定的猜测让苏玉抑制不住脑部传来的阵阵痛感，一时间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友，苏玉鲜少见到向来体面温和的林昭星如此狼狈疲倦，下颔处冒出的青黑色胡茬让他显出几分颓唐的势态。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两人都迅速抬起了低垂着的头颅。林昭星拿起手机的手有些迟疑，苏玉看清了来电人的备注——苏石竹。

几近生锈的大脑勉强地转动起来，苏玉有些不解地思考，自己的哥哥和林昭星是怎么认识的？他从未向双方介绍过彼此。

听筒处只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却让人难以辨清所说的内容，而这边的林昭星只是闷闷地应了几声充作回答，苏玉几乎猜不出他们说了些什么。

林昭星挂掉电话后，起身打开了大门，门外伫立着的俨然是苏石竹的身影。明明是亲生兄弟，苏石竹生的却比苏玉高大挺拔许多，仅仅是站立在门口，也颇有压迫感。

“打扰了，林先生。”苏石竹端着一副无可指摘的礼貌姿态向林昭星点头示意。

林昭星强撑起精神，回过一个浅淡的笑意，“苏玉的遗物我都已经收拾好了，前几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苏玉注意到苏石竹对房间有意无意的扫视，竟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尽管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向来淡泊，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苏玉却是第一次从对方身上获得这种感受。

从来不知道苏石竹能有这么自来熟，苏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苏石竹走进房屋，手掌熟络地搭上林昭星略显单薄的肩膀，却无法制止他的动作。

“苏玉的葬礼会在后天举行，我希望林先生届时能够出席。”苏石竹轻易地抱起地面上堆满物品的箱子，出门时不忘回头说，“对于苏玉来说，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不，我还在这。”苏玉有些绝望地去牵林昭星的手掌，又毫无悬念地握空。在两手交叉之处，苏玉的指尖变得透明，模糊了两人的边界。

右手紧握成拳，修剪齐整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苏玉这时才真正觉得海浪般的悔意与迷茫一同上涌，习惯了林昭星照顾的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此孤独无助。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林昭星才缓缓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邀约，“我会的。”